十月大雪,在目睹最後一個親兵在自己面前倒下後,鍾會終於也耗盡力氣,滾倒在雪地中,周圍血光沖天,殺聲震震,眼眥欲裂,盡是鮮血,竟不若全盲。鍾會強睜著血紅的眼,茫然四顧,努力朝向一刻鐘前姜維倒下的方向爬行,雙手伸向前摸索著,卑微如螻蟻的兩根觸角。他想呼喊姜維的名,喉中卻有如火燒,疼痛難當。他相信姜維就在離自己不遠處,雖然屍體早已發涼,就算摸到了也不知是否能認出來那曾經是人活生生的軀體,他只是想看一眼,看一眼他死時是不是真的握著他的那一綹頭髮。
白雪無情,落在緩緩爬動的鍾會身上,越來越重,終於鍾會承受不住那重量,趴在地下一動不動了,死,未曾闔眼。
戰爭結束了,早已被滅的西蜀又被拖出來鞭屍一次,這一次,是真的斬草除根,除了那位豢養在籠子裡安樂度日的安樂公,沒有人會再惦記。
呵,長樂太平,長安到老。
劍閣雪中,一隻滿是劍痕的手緊握成拳,手臂上披著殘破不堪的綠色旌旗,從拳頭中露出一點褐色的髮絲。相距不遠,另一具屍體趴伏在地上,手向前伸的長長的,連手指末端都延伸到極致,就著這個姿勢僵硬地死去,可見生前有多拼命。
兩隻手僅僅相隔毫釐,就要碰在一起。
卻是咫尺天涯。